
不知為什么,提起朔州路,總會想起寧靜的港灣。往東,有兩個千人小區(qū),還有一個小區(qū)正往云端里長。據說,開發(fā)商是最講究風水的,可見,這里確是一方宜居寶地。
整個9月,在單位值班,每晚十點多甚至一點鐘才回家,經過朔州路,空蕩蕩的街面,比起白天的擁擠,突然寬闊了許多,恍然生發(fā)不是同一條街的感覺。稀疏燈火中,一兩個晚歸的人匆匆推開小區(qū)大門,腳步和心情都是平日里的幾倍。一輛車從地庫里鉆出來,夜這般深沉,它要往哪里去?該不是醫(yī)院吧!這幾年,自己看病跑醫(yī)院的次數少了,但是到醫(yī)院的次數依然如故。寒氣逼人的夜晚,我和妻子被養(yǎng)老院的電話驚醒,接了岳父直接往醫(yī)院送,那一夜,孤寂又漫長,無望的等待之后,找到一輛救護車,我在車廂里守護著微弱的生命火苗,一路顛簸、一路摸索著往肖金趕。這一程,成為岳父最后的歸途,一周后,他與人間徹底告別。悲傷之余,也有欣慰。畢竟,老人的愿望實現了,從此不再待在養(yǎng)老院里,而是生他養(yǎng)他的故土。
另一側也是一個小區(qū),整個小區(qū)的樓房刷成一種別致的顏色,頗有幾分突兀。堂弟的家就在里面,我們雖然在同一個城市,步行也就十幾分鐘,平時交往并不多,每當有事的時候,才會聚少離多。堂弟讓我最感念的是,那年我們買房子,拆遷補償款遲遲沒有下來,就跟他張了嘴。我可是獅子大張口,沒想到堂弟竟然答應了。妻子說:“堂弟自然是好堂弟,弟媳才是給予咱們最大幫助的人?!焙萌俗杂泻脠?,堂弟的女兒考取了上海一所大學,一家人都很滿意。
有人曾給我講過發(fā)生在朔州路兩個小區(qū)間的一件事:五十多歲的華姐,兒子一家住在北面小區(qū)里,兒媳生了二胎,需要保姆,家住農村的婆婆——華姐卻以各種理由推脫:你爸一個人,飯吃不到嘴里;我腰疼腿疼,稍微提些重物氣就上不來。各種理由,就是不愿意伺候兒媳、看護孫子。華姐卻答應每月給兒子兩千元,另找保姆。某日,兒媳發(fā)現華姐竟然出現在對面小區(qū),給別人家當保姆,當即回家就和老公開戰(zhàn)。唉!后來華姐怎樣了,我追問那人?;丶伊藛h,還能怎樣?反正沒去伺候兒媳,再后來聽說去外地當保姆了。
緊挨著堂弟小區(qū)旁邊,新開了一個樓盤,連出租車司機都知道,這個小區(qū)樓價不低,是這座城市的第一個第四代建筑。我搞不懂第四代的含義,當下,買房的事與我已經無關了??粗淋囈惠v接一輛出出進進,還有戴著安全帽、操著外地口音的男女工,我很想上前問一問:你們的老家在哪里?以前,這座城市的建筑工地上,時常有四川、貴州的打工者,找個城中村住下來,每天下工,都要炒個肉菜,來瓶啤酒,幾家人圍成一桌,說說笑笑,時間過得很快。夜色悄然襲來,他們十分想家,睡意上來,一切都跑到夢中去了。生活容不得他們多想,他們想的最多的,也許就是掙下足夠的錢,在城里擁有自己的房子或者早日回家。第二天,男男女女像傾巢出動的蜜蜂,浩浩蕩蕩涌向工地,每個人手里都提著一個特大號的水壺,里面灌滿了一天的能量,猶如他們的汗水。有沒有淚水,我不知道。
沿著朔州路往西走,過一個十字路口,就能感受到煙火升騰,兩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餐飲店。每到周末,門前停車場、路邊停車位爆滿,整座城市的煙火氣似乎都匯聚到這里來了。前幾年,我和妻子沒往這里少跑,并不是為了尋找可口的館子,而是盯上了兩處正在開發(fā)的樓盤??粗溟g的樓房一天天長高,一期的已經售罄,二期的也已開盤,我們期望中的樓款還不知在哪條路上蝸行牛步。我看上了靠東的,覺得雅致大氣,又是精裝修,妻子說西面的那個小區(qū)更有性價比,工程質量有保證,自己裝修,不捆綁車位。我們各自在內心選好了房子,隔一段時間,就跑到售樓部的沙盤前指指點點一番,與售樓小姐反復交涉咨詢。站在小區(qū)外,我們雖然對房子不是完全滿意,還是安慰自己,就是它了。
我們終究沒有在朔州路買房。有時去那里吃飯,我會偶爾想起看房往事,內心泛起“戀人當了別人新娘”的滋味??粗拮映缘媚敲凑J真,或許她早已把看房的事忘了。終究有一天,我也會忘得一干二凈。
哦,朔州路。
作者簡介:路崗,男,漢族,1973年10月生,甘肅省鎮(zhèn)原縣人,甘肅省作協會員,現供職于甘肅省慶陽市融媒體中心。曾在《南方周末》《飛天》《中國石油報》《中國國防報》《內蒙古日報》《中國扶貧》《北京晚報》《甘肅日報》《健康報》《思維與智慧》等報刊發(fā)表過作品,著有《蟄伏的獅子》《白露為霜》《今生此地》《從故鄉(xiāng)出發(fā)》等散文隨筆集。